民国十三年初夏，黄埔军校第一期学员的学业已近尾声。校园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、不舍与紧张的特殊气氛。毕业考核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，各项成绩陆续张榜公布。无论是学科理论、术科技能、野外演习还是政治课程，楚云飞的名字，始终高居榜首，总分第一的荣誉，毫无悬念地落在了他的肩上。

这一结果，既在众人意料之中，又再次印证了他在黄埔一期中无可撼动的顶尖地位。同学们纷纷前来道贺，目光中充满了敬佩、羡慕，或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蒋介石校长在毕业典礼预备会议上，亲自点名表扬了楚云飞，称其“文武兼资，实为黄埔楷模，党国栋梁”，并暗示将予以重用。周围投来的目光，有真诚的赞许，也有暗藏的审视。

然而，在这荣誉加身的时刻，楚云飞内心却异常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隐忧。他站在校本部的布告栏前，看着即将公布的毕业分配方案征求意见稿，眉头微蹙。按照惯例和成绩，他最有可能的去向有几个：一是留校任教，担任学生队区队长或教官，这是条相对平稳、易于积累人脉的道路；二是进入黄埔军校直属的教导团，这是未来的军官团，地位重要，靠近权力中心；三是分配到广州革命政府隶属的某支主力部队担任连排长，投身一线。

每一条路，都看似前途光明，但楚云飞看到的，却是每条道路背后的暗流汹涌。留校，将更深地卷入校内日益明显的派系纷争；进入教导团或主力部队，则意味着必须更明确地选择站队，在蒋系、或是其他势力中做出抉择。他凭借超越时代的眼光深知，此时的“重用”，往往也意味着更早地成为各方角力的棋子。

更让他警觉的是，校园内左右两派学员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清晰，争论有时已超出理论范畴，带上了火药味。毕业分配在即，这种分化与竞争，无疑将直接影响每个人的去向和未来。山雨欲来的压抑感，越来越重。

“老楚！恭喜啊！总分第一，这回肯定能分个好去处！”陈赓笑着走过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但眼神中同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

“云飞兄，有何打算？”胡宗南也凑近，低声问道，显然也在关心分配问题。

就连一向大喇喇的李云龙，也挠着头说：“老楚，你肯定要当大官了！到时候可得罩着俺点！”

楚云飞对朋友们笑了笑，没有直接回答。他的目光越过喧嚣的校园，投向了风云变幻的南方政局。他知道，个人的分配选择，在即将到来的大局变动面前，可能显得微不足道。

果然，就在毕业典礼前夕，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了黄埔军校，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轨迹：广东革命政府的重要军事领导人、粤军总司令陈炯明，于六月十六日悍然发动兵变，炮轰广州观音山总统府，公然背叛孙中山先生，企图颠覆革命政权！

消息传来，全校震惊！愤怒的声浪席卷了整个校园。陈炯明的叛变，意味着革命阵营内部出现了巨大的裂痕，广东革命根据地陷入了空前危机！

毕业典礼的气氛瞬间改变。不再是单纯的庆祝与告别，而是充满了同仇敌忾、誓师平叛的战前动员。蒋介石校长在临时召开的紧急会议上，声音沉痛而激昂，痛斥陈炯明忘恩负义，背叛革命，并宣布将立即组织讨逆军，东征惠州，平定叛乱！

“同志们！同学们！”蒋介石站在台上，挥动着拳头，“革命到了最危急的关头！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！养兵千日，用兵一时！我黄埔健儿，报效党国，正在今日！”

台下群情激愤，“打倒陈炯明！” “誓死保卫孙大元帅！”的口号声震天动地。

楚云飞站在学员队列中，望着台上激昂的校长和周围一张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庞，心中了然。该来的，终于来了。历史的车轮，滚滚向前，个人的毕业分配，已让位于迫在眉睫的战争。东征，即将开始。这不仅是平定叛乱，更是黄埔学生军第一次大规模实战检验，是革命力量生死存亡的关键一役。

荣誉、分配、派系……一切个人的考量，在战争面前，都显得微不足道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。考场上的辉煌已成过去，真正的考验在战场。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摩拳擦掌的陈赓、李云龙等人，知道这些同窗战友，即将在血与火的洗礼中，走向各自不同的道路。

毕业，即是出征。